一、治未病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指出:“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并形象地强调治未病的重要性说:“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未病可分为四种状态:
①健康未病态,即机体尚未产生病理信息的健康人;
②潜病未病态,即机体内已有潜在的病理信息,但尚未有任何临床表现的状态,病理信息的发展尚未达到“显化”的程度;
③前病未病态,指机体的病理信息已有所表露,但在临床上尚不能明确诊断其病证类型,即疾病处于早期阶段,刚刚呈现少数先兆症状或体征;
④传变未病态,即某一脏器已有病,根据传变规律及器官相关法则将要影响其他器官发病但尚未发病的状态。所以,治未病应当包括未病先防和早治防变等内容。
未病先防,是指在健康未病态时,采取各种措施,做好预防工作,以防止疾病的发生。一般多从扶助正气、纠治体质气质偏差、讲究卫生、药物预防及人工免疫等方面着手,以提高机体抗病能力,防止病邪入侵,减少发病几率。《丹溪心法》指出:“是故已病而后治,所以为医家之法;未病而先治,所以明摄生之理。”说明未病先防多属于中医养生学的范畴。早治防变,是指针对潜病未病态、前病未病态及传变未病态,要早期诊治,截断病传,防止疾病的深入发展和传变,将病理损害减少到最小程度,以促进患者早日康复,此属于基本治则的范畴。
二、治病求本
治病求本,是指在治疗疾病时,必须寻找出疾病的本质,并针对其本质进行治疗。治病求本是贯穿于中医治疗学始终的重要观念,明·李中梓《医宗必读》曾形象地比喻治病求本的重要性说:“本之为言,根也。世未有无源之流、无根之木。澄其源而流自清,灌其根而枝乃茂,自然之经也”。故《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早已提出:“治病必求于本。”对于“本”的具体涵义,前人理解、表述并不一致。张志聪《黄帝内经素问集注》认为“本于阴阳”;朱震亨《丹溪心法》认为“不离于阴阳二邪”;张介宾《景岳全书》指出本于表里虚实寒热;周慎斋《慎斋遗书》认为本于病因病机;而李中梓《医宗必读》则认为本于脾肾,各言其一个方面。然就中医临床实践看,病机不仅包含病因、病位、病性、邪正关系及病势诸要素,也包含病原体、机体反应性、体质等因素,是中医学对疾病本质的认识,因此,“本”当指疾病的病机,此与中医辨证论治与辨病论治相结合的精神也是一致的。
机体内在的病理变化,总会表现出一定的症状、体征。但病理变化的本质,有显而易见者,有幽隐难明者,有真假疑似者,有症见于彼而病在乎此者,有内在微观病理改变而症状体征暂缺如者,因此,临床就必须借助望闻问切及现代检测手段,仔细收集资料,并根据中医基本理论,准确辨析病机。只有抓住并解决病变的根本机理,才能做到治病求本。“直取其本,则所生诸病,无不随本皆退”(《景岳全书·求本论》)。从本质与现象的范畴看,全部基本治则都体现了治病求本的精神,因此,治病求本是中医治疗学最基本的治疗观。
三、知常达变
常与变反映了矛盾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共性与个性的关系。临床上,各种疾病过程,其表现和机理是极其错综复杂的,有时又掺杂着多种特殊变因。正如李中梓《医宗必读》所说:“病无常形,医无常方,药无常品。”徐大椿《医学源流论》亦指出:“病有经有纬,有常有变,有纯有杂,有正有反,有整有乱,并有从古医书所无之病,历来无治法者,而其病又实可愈。”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疾病过程,在抓住疾病共性的同时,还要做到“药贵全宜,法当应变”(明·俞弁《续医说·医贵权变》)。即在知常的同时,还要考虑不同患者和疾病的具体特点,如患者年龄、性别、体质的差异,所处的空间与时间环境的区别,以及不同个体可能存在和主病相关的其他病与并发症等,而灵活权变。张介宾《景岳全书·质疑录》曾指出:“治病如权衡,高下轻重,随时变通;若偏矫一说,祸人不浅。”基本治则中的治标与治本、三因制宜等,都体现着知常达变的精神,此亦是治疗决策中个体化原则的反映。李中梓《医宗必读》强调知常达变的重要性说:“知常达变,能神能明,如是者谓之智圆。”
四、因势利导
因势利导,是指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综合考虑各种因素,顺应病程、病位、病势特点,以及阴阳消长、脏腑气血运行的规律,把握最佳时机,采取最适宜的方式加以治疗,以最小的治疗成本达到最佳的疗效。这体现了治疗决策的效价比原则。中国古代哲人从“天人合一”的整体观出发,很早就形成了因循天道的思维方式。早在春秋末,范蠡即提出:“因阴阳之恒,顺天地之常”(《国语·越语下》)。《老子·二十五章》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强调人道应同天道一样,顺乎万物之自然,遵从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老子·六十四章》),即因势利导,因性任物,因民随俗,给万物创造良好的条件,使其自然化育,自然发展,自然完成。《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则明确指出:“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中医学秉承了古典哲学的思维方式,在治疗疾病时亦特别重视因势利导,如《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言:“顺者为工,逆者为粗。”《读医随笔》论述其具体应用时说:“凡风寒湿热散漫于周身之腠理者,无聚歼之术也,则因其散而发之;痰血水湿结积于胃与二肠、膀胱之内者,已属有形,势难消散,则因其聚而泄之渗之;邪在上脘,愠愠欲吐,是欲升不遂也,则因而吐之;邪在大肠,里急后重,是欲下不畅也,则因而利之。此顺乎病之势而利导之治也。”即强调祛邪应顺应正气抗邪之势,就近而治,以最便捷的方式导邪外出。此外,中医因势利导尚需考虑人体气机升降、脏腑苦欲喜恶、经气运行、天时阴阳消长、天时五行变化、月相盈亏变化、地理差异以及病人体质情欲之势,充分调动和利用机体“阴阳自和”的抗病、祛病、愈病的机制和能力,推动其自主地进行自我调节,使阴阳、气血由失衡态转化为正常态。
五、以平为期
中医学认为,人体各脏腑组织之间,以及人体与外环境之间,若能维持相对的动态平衡,即可使各种生理活动正常进行而保证人体处于健康状态;反之,就会发生疾病。所以,就整体而言,所谓治病,就是协调人体内环境及其与外界环境之间的关系,以求得新的平衡。故《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即指出了中医治疗疾病的手段在于调理阴阳,并说明了中医治疗疾病的目标在于通过促进“阴阳自和”的自我调节机制,以达到“阴平阳秘”。协调阴阳除了采用“寒者热之”、“热者寒之”,或“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益火之源,以消阴翳”等方法,以调整阴阳的偏盛、偏衰,恢复阴阳的相对平衡,达到“阴平阳秘”外;还包括针对气血不和、脏腑失调、升降失序等病理变化的调理。故《素问·至真要大论》又说:“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必先五胜,疏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
由于中医学的治疗目的主要是通过多途径、多环节的间接动员调节,以期实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与“阴阳自和”的内外和谐的生态平衡及共存共演,而不同于西医学的消除病因、清除病灶,发展直接对抗和补充替代疗法,以期征服疾病和消灭疾病为目的,所以,“以平为期”的治疗目标,要求与具体的病体、病况紧密联系,并处于不同层次的动态过程之中。切忌过高地要求,否则会加大失调的程度。应该根据个体的差异、病情轻重的不同,以确定“平”的水平层次,并根据疾病的治疗情况,逐步提高水平。
六、综合防治
综合防治是在天人相应、形神合一思想指导下,建立在多病因致病学说基础上的一种治疗观。人体是一个复杂的开放系统,不仅与自然界相通应,而且与社会环境息息相关。中医治法有内治、外治、针灸、推拿、气功、食疗、心理治疗等多种方式,各种疗法的作用性质不同,作用程度有强弱,起效时间有缓急,维持作用时间有长短。所以,治疗疾病应当熟练掌握各种治法及其特点、适应范围,充分利用自然界的物质、能量和信息,包括时间、空间上的一切有利因素,同时重视并采用心理、社会手段,寻求它们的最佳组合,通过协调的作用,实现多极、多路、多环节的全方位调控,恢复和增强人体系统的有序性,全力开发机体内在的抗病潜能,克服单一疗法作用的不足和不良反应。《素问·异法方宜论》即提出:“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素问·刺法论》防治疫疠,即采用刺疫五法、思想五气护身法、药浴、催吐、小金丹口服、精神疗法等多种手段,综合防治。《外科精要》治痈疽重证,内服清热通腑排毒方药,外敷中药散毒消肿,内外兼施,以图尽快顿挫邪势。对于病因交错、虚实夹杂、旧邪未去瘀浊又内生、慢性病、数脏同病以及脏气衰弱者,中医治疗常以药物配合食疗、气功或太极拳等方法,培补精气,消除积郁,化解病邪,调整心身功能。另外,中医还特别重视心理治疗。清·程文囿《医述》曾指出:“古之神圣之医能疗人之心,预使不致于有疾;今之医者,惟知疗人之疾而不知疗人之心,是犹舍本求末,不澄其源而塞其流。”他还创立了情志相胜、移精变气、顺情从欲、释疑解惑、疏导、激情、澄心静默、暗示、威摄、行为诱导等多种心理治疗方法,以配合其他疗法,提高疗效。